村头的老槐树下有一口老井,每当我思念故乡的时候便会想起它。爷爷说,爷爷的爷爷小的时候,老井就已经存在了。村里的祖祖辈辈,都是喝这口老井的水长大。老井用它源源不断的甘甜醇美的生命之水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父老乡亲。
小的时候,总是想知道,那井里是否还住着那只傻乎乎的坐井观天的青蛙,壮着胆子把脑袋探进井台往里看,却只看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的倒影和井壁上爬满的黛绿的青苔,然而,还没有看明白,便被爷爷的大手拖走,被警告“小孩子不许靠近井口。”所以至今,老井在我的心中一直有着深不可测的神秘。
清晨,每当村子在鸟雀的鸣叫声中醒来,家家户户的房顶上便开始升起了袅袅的炊烟,人们开始担着担子来挑水了,有粗腰宽肩的男人,毫不费力地挑起两筲水,大踏步地走了;也有杨柳细腰的女人,晃晃悠悠地挑起担子,两条粗黑的大辫子在身后摆来摆去,煞是好看,水筲里的水也不时地晃洒一些出来,洒在青石板的村路上,连井边的那只大黄狗都看得呆住了。
三伏天,冗长的晌午,井台成了村里的孩子们撒欢的天地。大人的警告早早被抛到了脑后,有大一点的孩子用一根绳子绑着一只刷干净的空酒瓶,把瓶子顺下井去,待装满了水再提上来,小伙伴们便一哄而上,轮流地争着抢着喝一口,那水清凉清凉的,连毛孔都舒展开了似的。
傍晚,小伙伴们总是爱在井后面的石台上玩,跳皮筋,过家家,在人群里如泥鳅般地穿梭着,不亦乐乎。大人们则摇着蒲扇谈古论今,谈到兴致处,会唱戏的三爷便会吊吊嗓子,唱上几句“苏三起解”,顿时,大人们的叫好声、小孩子的吵闹声、和那田野的蛙鸣声交织在一起,煞是热闹,老井却还是静静地躺在老槐树下,默默地享受着这美妙的交响。
那时候我常偷偷把大人挑水的扁担拿出来,学着大人的样子挑水玩。然而,或许是因为个子太矮,或许是因为水筲太大,只能把水筲在地上拖来拖去。爷爷见了,并没有斥责我,爷爷叮叮当当地捣鼓了几天,竟然给我做了一副小小的扁担和两只白铁皮的小小的水筲。爷爷再挑水的时候,便给我的小水筲也打满水,于是,我便在小伙伴们羡慕的眼光里,挑着两只小水筲跟在爷爷的身后摇摇晃晃,很是风光。
如今,村头的那口老井在岁月的风风雨雨里渐渐老去,岁月的年轮在古老的井壁上篆刻着沧桑痕迹,井台边的石块有许多已经剥落了,然而,老井依然有着源源不断的灵性和活力。现在,村里用上了自来水,人们不必再挑水吃了,女人们还是会端了水盆提了水筲去井边洗菜洗衣,说笑,打闹;男人们则在井边下棋、喝茶,聊天,老井依然是乡村的一道最美丽的风景。
父亲每逢喝茶必要提一个小铁桶,去井里提了水烧开了泡茶。父亲说,这茶必得井水泡了味道才正哩!喝一口这老井的水泡的茶,胃里顿时温暖了起来。是啊,这故乡的井水,可以解乏,可以洗尘,可以让我在这甘甜的醇香里,永远记得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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